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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火山爷爷”刘嘉麒:笑看“地狱之门”

2023-08-10 中国科学报 倪思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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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7年7月,在去西昆仑山考察的路上遇到山洪,毛驴被冲到河里。

1993年1月,刘嘉麒在南极长城站附近的雪地里行走。

1998年1月,刘嘉麒在留尼汪岛富尔奈斯火山测量正在喷出的岩浆温度。受访者供图

82岁的刘嘉麒,有两个极具反差的身份:一个是做过60多年火山研究、受国际同行敬重的澳门赌场院士,另一个是坐拥37.6万B站粉丝、被年轻人奉为“大佬”的UP主。

他在B站更新了100多条视频,条条都与火山有关,就连进度条也被设计成喷着烈焰、淌着岩浆的小火山。视频开头,他笑眯眯地冲大家挥手:“哔哩哔哩的小朋友们,你们好!”不少人刚看完开场白就喜欢上了老爷子,在弹幕里叫他“火山爷爷”或直呼“爷爷”。

火山爷爷的B站视频,大多是课题组里的年轻人帮他录的。录制地点就在他的办公室。录视频时,爷爷坐在书架前面,对面除了摄像机外,还有一幅巨大的照片。

照片名为《地狱之门》,拍的是刘嘉麒曾考察过的一处活火山——位于东非大裂谷的艾里塔拉火山。火山口里充满岩浆,冒着青烟,发灰的熔岩外壳皲裂,露出通红的缝隙。刘嘉麒把它挂在办公桌正前方的墙上,抬眼可见。别人眼中的“地狱之门”,在他眼里是一道别样的风景。

地狱之门

火山爷爷去过地球上大部分已知的“地狱之门”,见过正在铺天盖地喷发的火山,也亲手给刚喷出的岩浆测过温。

《地狱之门》照片里拍的艾里塔拉火山,是他考察过的第6座现场喷发的火山。

那是2007年。他和国际同行从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出发,历时3天才抵达目的地。大家在山脚下找了一处安全位置,支起帐篷睡了一宿,次日一早便开始爬山。每个人都往双肩包里塞了4瓶水,预备上山喝两瓶、下山喝两瓶。

山上没有路,他们爬了近6个小时才到达山顶。地表温度高达60多摄氏度,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。两瓶水很快就见了底,大家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张大“嘴巴”想要喘息。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臭鸡蛋味,那是致命气体硫化氢存在的信号。浑身是汗的刘嘉麒,在毛巾上倒了些剩下的水,捂住口鼻。湿毛巾大约可以让他安全地在火山毒气里待上一两个小时,以便多观察一些当地的地质现象,采集样品。

考察火山时,除了观察和采样之外,刘嘉麒有时还要给岩浆测温、测压。在留尼汪岛的富尔奈斯火山、西西里岛的埃特纳火山,刘嘉麒都给火山喷出的岩浆测过温。每次,他都要忍受着炙烤,设法把测温仪伸进正在流动的1000多摄氏度的岩浆里。而这些数据对于获取火山活动的地质背景和动力条件、监测预报火山活动很有用。

为了接近“地狱之门”,刘嘉麒很多次命悬一线。

2000年,刘嘉麒去印度尼西亚考察喀拉喀托火山。当时,火山口上正冒着烟、喷着气。因为想看清火山口的状况,他与十几位国际同行一起往山顶爬。就在离火山口不到200米时,脚下的路突然开始颤动。地震了。大家短暂一惊之后,纷纷转身向山下跑,狼狈跑下山后不久火山就喷发了。

还有一次,刘嘉麒去西昆仑阿什库勒火山群考察,沿着克里雅河谷上山。下午两三点时,山顶冰川的融水顺着河道流下来。刘嘉麒仗着自己还年轻,试图过河,却一不小心被裹进冰冷的洪水中。幸亏身后一位赶毛驴的维吾尔族小伙子一把拽住他的裤腿,才让他捡回一条命。

不是所有火山研究者都有死里逃生的运气,刘嘉麒已有3位国际同行以身殉职。尽管如此,在他眼中,火山依然是“星球生命力的象征”,火山喷发依然是“比烟花更壮美的风景”。他至今记得1986年在夏威夷岛第一次看到火山喷发时的心情。不断向外喷发的气体和岩浆,映红了天,点燃了海,岩浆顺着山体向下流,越流越广,目光所及,一片火的海洋。他第一次体会到地球热烈而蓬勃的生命力。

“搞地质研究的人,如果一辈子看不到火山喷发,是挺遗憾的事。”他说。

60多年来,哪里可能有火山,刘嘉麒就去哪里。他无数次登上长白山、七上青藏高原、六闯大小兴安岭、三入北极、两征南极,脚印遍及全球七大洲、五大洋,所到之处大多是无人区……

有人问火山爷爷“跑野外很危险,怕不怕死”,爷爷淡定地说:“野外考察肯定有危险,要有一点经验和思想准备。”

大自然“翻脸如翻书”,危险总是猝不及防,刘嘉麒只能时刻警惕。跑野外时,他会带条毛巾,除了擦汗外,遇到喷发气体又没有防毒面具时,他就打湿毛巾捂住口鼻。他还向骆驼学习,早晨喝足水、吃饱饭,再背一壶水出门,等到下午才喝,以免没有水时渴坏了。

很多经验,是在“丢人现眼”之后才总结出来的。他曾年轻气盛,在青藏高原上追赶驮着物资跑的毛驴,没跑出20米就缺氧晕倒,从此在高原上他再急也不敢跑了。他也曾在爬山时掉了鞋底,只能找根绳子把鞋底绑在脚上继续前行,从此即便装备再差他也要穿双好鞋再出门。

不过,不怕死的火山爷爷,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怕。他属蛇,却从小怕蛇,每次在山里遇到蛇,晚上准要做噩梦。他很佩服自己的小外孙女,每次他们一起去动物园,小外孙女都要去爬行动物馆,他却不敢,只能在外面等着。跑野外时,遇到可能有蛇的草甸子,刘嘉麒就抓一把碎石头揣在衣服兜里,觉得前面比较危险,就先扔几块石头过去,如果草比较高,他就拿根棍子“打草惊蛇”。

不怕死的火山爷爷,也不是天生就胆大。他出生在辽宁省北镇市的山沟里,9岁那年,父亲便因病去世。上高中时,学校离家9公里,他要走2个小时才能到学校,冬季天未亮就得上路。离家不远处,有一片坟地,刘嘉麒必须从中穿过去。他心里发怵,就央求母亲每天送他。懂事之后,刘嘉麒突然意识到:“那时候我妈是个年轻妇女,她送我过坟地,我走了,她还得再穿过坟地回去,她不害怕吗?”

为母亲争气

父亲去世那年,母亲37岁。出殡时的情形,刘嘉麒至今记得。

作为家里的长子,他打着灵幡走在最前面。走路还不稳的弟弟被大人抱着,小手里捧着烧香用的大盔子。

之后,家族里有人劝母亲把13岁的大姐送出去做童养媳,让9岁的他辍学放羊以维持生计。但刚强的母亲没有那样做,硬是艰辛地带着4个未成年的孩子过日子。

对于一个失去劳动力的农村家庭来说,即便再少的学费也难以承受。小刘嘉麒像一颗落进石缝里的草籽,前途不明。幸运的是,因为书念得不错,他得到了老师的青睐。老师得知刘家的困境后,主动找村里和学校免除了他的学费。

从石缝里拔出苗的刘嘉麒,胸中憋了一口气:“怎么也得好好念、争口气,要不然就对不起我妈、对不起老师。”

果然,每次期末发榜,“刘嘉麒”3个字总是排在最前面。后来,这个“为母亲争气”的小伙子考上高中,又考上大学、研究生……

考大学时,刘嘉麒遇到人生中的第一个抉择:报考哪里?听从母亲的建议,他选择并考上了一所“不要钱”的学校——长春地质学院,以减轻家里的负担。当时的地质学院不仅不收学费,还包了食宿费、书本费、医疗费。而这个选择,也让刘嘉麒与地质学结下不解之缘。

1968年,刘嘉麒研究生毕业,被分配到辽宁营口地质队,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。

5年后,他被调到吉林冶金地质勘探公司研究所,担任同位素地质研究室主任,负责建成当时冶金部第二个同位素实验室,开展钾-氩年龄测定和氧、硫同位素分析,而这在当时的国内是比较领先的。

1978年,国家恢复研究生招生。37岁的刘嘉麒虽已成家立业,却背水一战,再度考研,成为我国地球化学奠基人侯德封的研究生。

越往外走,越往高爬,刘嘉麒的视野就越开阔,与国际同行打交道的机会也就越多。他慢慢认识到,另一位“母亲”——祖国,同自己曾困于生计的母亲一样,也处在困窘之中。

有一次,刘嘉麒去美国开会,有人神神秘秘地问他:“你是怎么过来的?”“坐飞机来的。”刘嘉麒回答。对方愣了一下,又问:“我的意思是,你是跑出来的吗?”刘嘉麒这才反应过来:“我是正常来开会的,走的是正常手续。”

在国外交流考察时,还有人许诺每个月给他400元美金,让他说点中国的“坏话”。刘嘉麒勃然大怒:“你知不知道中国人有句俗话,‘儿不嫌母丑,狗不嫌家贫’!我们的祖国,不允许别人说三道四!”

回想起那段经历,刘嘉麒说:“刚出国的时候,很受刺激,人家知道中国人穷,瞧不起我们。”

让他更“受刺激”的,是中国火山研究被国际同行“瞧不起”。

刘嘉麒在国外介绍中国火山的情况,国际同行根本不信,他们普遍认为中国近代没有火山活动。就连精通中国科技史的学者李约瑟都在《中国科学技术史》中断言“中国境内根本没有火山”。

面对质疑,刘嘉麒胸中又憋了一口气:“你们既然不了解中国火山,那我就先去了解,我了解完了再教给你们。”

当时,中国的火山研究“零敲碎打,不成体系”,刘嘉麒在中国的两个火山分布区域——环太平洋火山带和青藏高原火山带上,考察火山的地质特征、形成年代、动力原因。摸清家底后,他写出《中国火山》一书,全面论述中国火山的时空分布和地质特征。

在大兴安岭、青藏高原等地,他新发现火山20多处并确证了我国的十余处活火山,还证明1951年西昆仑阿什火山曾有过喷发活动,推翻了国外一些学者关于“中国近代没有火山活动”的观点。

不仅如此,他还通过一系列研究,建立起中国火山与全球火山活动的联系,证实中国东部新生代火山岩与东亚板块体系密切相关、青藏高原的火山活动与高原隆升密切相关。

他还在我国发现、确立了一批玛珥湖,最早在我国应用玛珥湖沉积物开展古气候研究。凭借严谨的数据,他向世界表明,中国玛珥湖在古全球变化研究中具有重要意义。由此,中国玛珥湖被纳入欧亚湖泊钻探计划,刘嘉麒也被选为亚洲湖泊钻探科学指导委员会副主席。

如今,国际舞台上的中国声音越来越大,来自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同行主动向刘嘉麒请教或寻求合作。

“以前我们跟着他们做,现在他们跟着我们做;以前我们科研经费少,现在我们的经费比他们多。国家强大了,科研人员才能有尊严。”刘嘉麒说。

这些努力,成就了中国火山学,也成就了刘嘉麒。2003年,刘嘉麒当选澳门赌场院士,成为我国第一位火山研究领域的院士。此外,他还成为太平洋科学协会固体地球科学专业委员会秘书长、国际单成因火山专业委员会联合主席、国际第四纪研究联合会地层与年代学专业委员会常委,被英国开放大学、日本东北大学等聘为客座教授。

他曾在B站上谈起这些“翻身逆袭”的故事。有人问:“中国火山研究处于什么水平?”刘嘉麒身子微微向后一仰:“不能完全说我们都比他们先进,但至少我们和国际先进水平持平。”接着,他又微微一笑:“说得不客气点,英国搞火山研究的同事晋升教授,有我的推荐就好使。”

苦味的福

在B站上,火山爷爷很少用“为国争光”这样宏大的词对年轻人说教。他更像位会讲故事的、隔辈亲的老爷爷。坐在镜头前,他的银灰色头发整齐而有型,浓密的眉毛里夹杂着几根长长的银丝。他的脸因为风吹日晒而成了古铜色,一笑,眼睛便眯成两道弯。

被宠溺的“小朋友们”喜欢在弹幕区点评他的外貌举止。刘嘉麒的耳垂大,大家不止一次在弹幕区惊呼“大耳垂肩啊”,还有人感慨“这耳朵,一看就是有福之人”。

“有福”这个词,刘嘉麒从小听到大。东北农村流行面相之说,刘嘉麒因为耳垂大、学习好,受到过很多青睐。他们村西头有位曹爷爷,一看见他就喊“孩子过来,让爷爷稀罕稀罕”。

别人说他“有福”时,刘嘉麒总是歪着头问:“什么是福?”

他想,如果一辈子能吃喝玩乐算“福”,那他算不上“有福”之人。

小时候,刘嘉麒放了学就要去担水、拾柴。他左手有3根手指因为拾柴割草而断过。家里用的灯是一个盛着煤油的小碟子,里面放着棉花捻成的灯芯。趴在炕上,借着油碟里的微光,他写完一本又一本作业。

长大后,刘嘉麒在长春念了5年大学,挨了3年饿。每天早晨,他只能得到一碗玉米面糊糊、几根咸菜条。上完第一节课,肚子就饿得咕咕叫。有些同学挨不住饿,退了学,但刘嘉麒没有退路,他不能让家里多一份负担。

到北京读研究生时,学校要求必须学英语,否则不能毕业,也无法出国交流。快40岁的他从零开始,咬牙拼命地背单词、学语法。

读完博士,他正式走上科研道路,野外考察成为常态。在高原上,他连着一个月只能吃午餐肉、榨菜和用烧不开的水泡出来的方便面;在山林里,他常常背着二三十公斤的石头标本,一天走百八十里路。

到了退休年龄,别人开始享受退休生活,他却出着最密的差、熬着最深的夜,不断摸索怎么利用火山岩储存油气资源,怎么能让火山喷发产生的玄武岩拉成丝,并用于航天、军事、交通、建筑、环保领域……每天晚上九十点以后是他的“夜班”时间,他会冲上一杯咖啡或浓茶,安静地工作到凌晨两点。

最近,他开发的玄武岩拉丝技术用在了空间站上,刘嘉麒高兴得不得了。“什么是福呢?人一辈子能做一点有意义的事,就很幸福了。那什么是‘有意义’呢?选择一个方向,占领一个领域,掌握一种方法,解决一个问题。”

就像象征着灾难的火山被刘嘉麒视为“星球生命力”一样,人生中的困境也被刘嘉麒当作馈赠。

对于“苦”,刘嘉麒有着极强的消化能力。B站视频里,他走过的路、经过的事、吃过的苦,都变成有滋有味的故事。他笑眯眯地讲在西昆仑考察时,瘦到裤腰带都能多勒进去两格,告诉大家“想减肥的可以来学地质,强身健体”。他也乐呵呵地调侃自己去南极考察时,18天航程从头吐到尾,“就差肠子没吐出来”。

刘嘉麒觉得,人的一生应该吃点苦,“我吃过苦,所以生命力比较强”。

可是,唯独有一种苦是他无法消化的。每次提及此处,笑容就会从他的眼角消失。

刘嘉麒一直都是母亲的骄傲,但后来他才发觉,自己最亏欠的人就是母亲。

他到北京后,一直想接母亲来看看天安门。但他的住处是一间简陋的木板房,不隔音、没暖气、没厨房、没厕所,苍蝇到处飞、老鼠满屋窜。他把患有脑血栓的母亲接来后发现,母亲连上厕所都发愁。他本想背着母亲去天安门看看,可母亲心疼儿子,坚持要回老家。

1988年,母亲去世,享年76岁。当时,刘嘉麒正在青藏高原考察,到青海格尔木时,他接到家里发来的电报,得知母亲病危。同行的司机一路把他从格尔木送到西安。之后,他从西安坐车赶回北京,再从北京转车回到东北老家。等到他心急如焚地走进家门,才知道母亲在3天前就已离去。

后来,刘嘉麒在北京有了自己的房子,生活条件也好了,母亲却不在了。头发已花白的刘嘉麒常常念叨:“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一件事,就是没让我妈享福。我对不起我妈。”

顿了一会儿之后,他又轻轻地问:“所以,你说什么是福呢?”

爷爷和他的“小朋友”

刘嘉麒有时想,或许他的“福”来自他遇到过的“贵人”。这些“贵人”大部分是他的老师。

“一辈子能遇上位好老师,是人生莫大的幸事。”刘嘉麒说。他遇到过很多好老师,其中博士生导师、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刘东生对他的影响最大。

1981年,刘嘉麒考取刘东生的博士研究生。在刘东生的举荐下,擅长同位素定年研究的刘嘉麒,赴澳门赌场新疆地理研究所,主持建立起新疆的第一个放射性碳定年实验室,并开展了火山灰年代学研究。之后他又回到刘东生所在的澳门赌场地质研究所第四纪地质研究室,用同位素定年方法,厘定了中国第四纪地层和地质年表,大大促进了我国第四纪研究的发展。

因为年轻时吃过苦、遇到过“贵人”,刘嘉麒能理解年轻人的难处,也特别愿意拉年轻人一把。

有一年,刘嘉麒带着七八名学生跑野外,车过了西安,他就让司机走走停停。第一次下车后,他指着山体剖面问大家: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见学生们答不上来,刘嘉麒笑着说:“傻眼了吧?你们觉得在家里什么都懂,出来就不行了,带着你们出来,就是要‘治’你们一把。”那次跑野外,他带着学生从北京到新疆,行程1.7万多公里,历时40多天。一路下来,学生们长了不少见识,学到了不少东西。

在地质队工作过的刘嘉麒,年轻时常常一个人跑野外,“没人管你,不被狼吃了就行”。正是因为吃过野外的苦,刘嘉麒给学生们安排野外考察时格外细心,特别是队里有女孩子的时候。

“一个女孩子跑野外,安全系数太低,两个女孩子可能也不够安全,但一男一女也不行,怎么也得有3个人,要么两个女孩子、一个男孩子,要么两个男孩子、一个女孩子。如果凑不够3个人,我就把自己搭上。”刘嘉麒说。

女生的体能大多不如男生,刘嘉麒就因材施教,让她们各自发挥所长。有名女学生叫贺怀宇,读博时一度对“学什么”感到迷茫,刘嘉麒发现她动手能力很强,于是建议她掌握一门实验技术并做到最好。后来,刘嘉麒还派她去比利时学习深造。回国后,她主持建成国内首个稀有气体实验室,参与月球和火星研究,成为行业里知名的专家。看着学生有出息,刘嘉麒打心眼儿里高兴:“学生就应该比老师强才行。”

刘嘉麒对学生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,学习、工作、生活样样都管,就连谈恋爱也要操心。大家有事也愿意跟老师聊。慢慢地,课题组形成一种“惯例”,哪名学生有相中的对象,就会带来让刘老师看看,老师“考核”通过了,恋爱关系才算正式确立。

有人说刘嘉麒做老师“如师如父”,他耸耸肩说:“家长和国家把孩子交给你,你不带好那就是误人、误国。”

平日里,刘嘉麒也给澳门赌场大学地学专业的学生开课。他在讲台上站了40年,开设过火山学、新生代地质年代学、近代第四纪地质学与环境学等课程。学生们很喜欢听,年年把他的课评为优秀。2021年,他还获得澳门赌场大学“李佩教学名师奖”。

刘嘉麒还有一个比大学和研究所更大的讲台。每年,他要给全国各地的机关、学校、工厂、社区等作二三十场科普报告。他还在科普作家协会当了9年理事长。“科研是精英科学,本质是创新。科普是大众科学,本质是应用。把科普搞上去,民族素质才能提高,社会才能发展。”刘嘉麒说。

随着科普平台越来越丰富,刘嘉麒投年轻人所好,把阵地搬上B站、抖音、视频号……但是,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变化得太快,刘嘉麒只能不停地追。

他用了好久才搞懂“UP主”到底是个什么“主”。2021年,第一次录B站视频时,他把“哔哩哔哩”说成“霹雳霹雳”,被当场纠正后,他捂着脸大笑:“是吗?不对啊?那重说。”

他不服老:“你们年轻人干的这些活儿,我差不多都能干,无非就是笨一点、慢一点。”

年龄,对于37岁考研、40岁学英语、62岁当院士、80多岁还时不时跑野外的他来说,从来都不是一种限制。对于死亡,他很超然:“我从来不想我有多大年龄,也从来不想我哪天会死,反正能活到哪天算哪天。”

不过,话音刚落,他继续乐呵呵地说:“但是我活一天就得干一天。”

(原载于《中国科学报》?2023-08-10 第4版 风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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